我站在我的精神空间里,现在,这里已经不是纯白,有一张浸透了血的地毯。我的精神体开始在这个空间四处漫游。我在“感受”,更专业的叫法是“探查”。我没有那个a级向导高超的技巧,我有的只是耐心。我找了很久很久,最后,与其说是我找到“他”,不如说是“他”来找我。“他”从白色的平面下浮现,就像破土的新芽,向我伸展开。我想踩“他”。“我”比我反应更快,在我走过去抬起脚前先动了,冲过去砸“他”。我以为这只是“他”很小很小的一部分,我能够应付。我还是低估了s级和d级的差距。“他”一瞬间就缠住了“我”。我去掰“他”,试图救出我的精神体,然而手指一碰上“他”,我就感到一种不可理喻的空虚。因为失去他而空虚。一种强烈的渴望,希望他本人也在这里。
我立刻松手,那种感觉就不见了。
“他”继续纠缠“我”,“我”却没有惊慌失措的感觉了。我看着它们一个球和一根触须,它们在一起蹭来蹭去,就像在玩。“我”毫无掩饰地显示出我对他的渴求。
我蜷缩在被子里,不想见我的精神体。为什么会这样,不应该是这样。
百分之百的匹配度,听起来很荒谬。匹配度不可能达到百分之百,百分之九十以上就能被称为“完全”契合。人与人并不能像两块拼图一样完美贴合,再匹配,也总归有一两分不能契合的地方。
他在骗我吗?为什么要骗我呢?
我去找了我的舍监。
“亲爱的,这是不可能的,”她说,“你们之间不能接触,他没有途径知道你的电话,给你打电话。”
“可他就是给我打了!”我说,“他说的是真的吗?我们的结合没有消失,是因为匹配度百分之百?”
“这个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匹配的哨兵和向导。”她说。
“匹配度很高,会导致临时结合消失延迟吗?”我问。在我拿到的手册上,我翻来翻去,“匹配度”和“结合”相关只能找到简简单单的一句话:匹配度越高的哨兵和向导结合起来越顺利。怎么顺利?没有解释。
她迟疑着。我不知道她在迟疑什么。她说:“会,但是……”
但是s不可能和d匹配。而且就算我与他的匹配度真的很高,哨塔不会让s与d匹配。作为s级,塔会给他提供很多a级以上的与他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向导,算算年纪,他现在应该已经正式结合,有自己的专属向导了。
她怜悯地看着我:“伊芙,放下他吧,他留下的痕迹会消失,看看身边那些你能碰的上的人。”
好恶心。
“他是杀了海伦的凶手!”我叫道,“他是谋杀犯和强奸犯!我不会——”
他们说,当初那个s级哨兵,就是我能享用过的最好的哨兵了。
她也是这么认为的。
我攻击了她。
向导攻击向导,没有哨兵攻击向导那样,是极为严重的大罪。而且我是d级,她是c级,除了一开始那下,她立刻竖起屏障,“我”根本打不到她,她的夜莺很快控制住“我”。后来,她还给塔区写了陈情书,说我一直没有走出养母去世的阴霾,深受自身偏执妄想的困扰。我更需要的是疗养,不是监禁。
我一天就被放出来了,送到医院。他们觉得我有精神病,虽然我明明是向导,我的精神空间有秩序,我的精神力也可以自控,我不可能是精神病,可他们就是从“典型的症状表现”认为我“符合偏执型精神分裂的诊断标准”。
之后,我被限制活动,监视居住,不能出塔区。他们说我接到的电话是我的幻觉,他们给了我通讯系统里的通话记录,那天,我莫名其妙拨打了一个乱码空号。
我没有疯。我接到了那个电话。
我以前认为,那个哨兵是凶手,对调查员说谎,他们相信了他。我以前没有觉得他们在包庇他。而现在,我开始怀疑了。也许不能出塔是一件好事,这样我不会面对我的普通人朋友们遗憾的眼神,“阴谋论”的评价。是哨塔在阻止我找他,是哨塔希望我不要影响到他。那个给我探查的a级向导在给我解释时故意不说匹配度的可能,她和他们一伙的。舍监也许也是和他们一伙的。就算不是,他们都相信塔,不相信我。
舍监后来又给我介绍哨兵。或者应该说是,把我介绍给哨兵,一些心地善良,富有同情心,觉得我很可怜,想要“拯救”我,“照亮”我,给我“幸福”的哨兵。我不会攻击他们。因为他们不难打发,只需要让他们意识到,我不需要一个人来“拯救”我,他们自然而然就会离开。
有一个人没有离开。他真的是非常好的人。他非常耐心地靠近我,倾听我,相信我。然而他说:也许你的养母藏着什么秘密你不知道;也许她是一个隐姓埋名的逃犯;也许他的秘密任务就是来为联盟处决她——最后,不管怎么说,伊芙,你该放下了,为了你自己今后的人生考虑,你是一个很好的人,你的生命不值得浪费在仇恨一个你根本见不到的人上面。放过自己,看看你此刻的生活。
我的生活。我大学毕业的时候,有一位老师问我,愿